标题:太虚法师:维摩诘经别记-皈依佛 内容: 太虚法师:维摩诘经别记太虚法师,十三年七月在泰县光孝寺;今日因本寺培和尚之请,得与诸山长老缙绅先生及清信士女等谈论佛法。 夫佛法离四句,绝百非,超过寻伺,言语道断,不可思,不可议,微远幽深,不可摩触,如何可得而说! 即此一经,亦明不可思议解脱经:理绝名相,体融言思,如何以有言有思诠表不可思议法! 但有四悉檀因缘故,可得而说。 一明经缘起所谓法不孤起,仗因托缘而起。 此名句文声,其所由起之因缘,亦名来意。 此经缘起,由种种因缘而成,通诸所说之法界法尔如是缘起,诸佛本愿力缘起,众生根熟缘起。 兹略作四种,解释本经缘起:──甲、为导居士学佛故说此经天台宗判教,释此经为弹偏斥小,叹大褒圆;使二乘之流,耻小慕大,回小向大为正义。 然本经要点,尚不在此。 因佛初在鹿野苑转四谛法轮,先度五比丘,后出家者,岂唯恒河沙数,皆得悟妙理、证胜果。 在小乘,现生不出家行比丘法,不能成阿罗汉果;且文殊、弥勒等为菩萨上首,亦首先出家之众。 于是在家居士唯生叹仰,不敢高攀出世三乘之法,咸怀绝分之想;以为出家方可证三乘果。 此尊极果,非在家所能期,是以生退屈心,修人天福。 仰瞻出家,不啻霄壤之隔。 若果如是,岂释尊彻底大悲之旨哉! 净名居士,窥破佛意,以大菩萨之本地,现居士之身相,运不思议之神通。 说不思议之妙法。 使在家善男信女,彻底了解,彻底承当。 如佛法圆融,具不可思议妙用。 不离俗染而得圣智,遂不生退屈之心,起精进之行,时时修习,深入佛慧。 是为释尊大悲心切,导居士学佛,为本经缘起一。 乙、为饬声闻回心故说此经声闻之人,闻佛名句文声教理,依教起行,而契证须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罗汉等果。 在小乘之辈,唯此为足;在释尊则未到法华,本怀未畅。 故首先便假维摩居士呵斥诸大弟子,空其所执,绝其所依,使其向大;知声闻极果尚非究竟,益劝精进,求大菩提。 经中若弟子品舍利弗等,广述被呵斥因缘;又室中迦叶等自悲焦芽败种,深慕大乘。 是皆由净名居士与文殊菩萨说不思议妙法,遂彻发二乘无上菩提之心。 故饬声闻回心,为本经缘起二。 丙、为证唯心净土之实效故说此经修种种行,皆成佛因。 所得之果,不外乎正报依报二种:正报果,即佛身;依报果,即佛土。 三藏十二部,皆说从因至果,自凡至圣,无非依得到佛果正报而论。 如弥陀经说西方依正庄严,众生依佛果土而往生。 本经则不然,说佛土依于众生心。 如佛言:宝积! 众生之类是菩萨净土。 所以者何? 菩萨随所化众生而取佛土,随所调伏众生而取佛土。 乃至所以者何? 菩萨取于净国,皆为饶益众生故。 总说是心净则土净。 如云:宝积! 直心是菩萨净土,菩萨成佛时,不谄众生来生其国;乃至六波罗密、四无量心、四摄法、三十七道品,皆是菩萨净土云云。 乃至云:若菩萨欲得净土,当净其心;随其心净,则佛土净。 依此清净法,修清净行,证清净果;复以此清净,清净一切众生。 一众生心清净,即一众生国土清净;一切众生心清净,即一切众生国土清净:一清净一切清净矣。 平常所说唯心净土、自性弥陀等,今此经正明唯心净土,始终一贯。 菩萨共发菩提心,共修净佛土,非舍此取彼,有欣有厌者比。 能依此清净之行,必得此清净之果,于是引起舍利弗之疑念。 经云:“尔时舍利弗,承佛神力作是念:若菩萨心净则土净,我世尊本为菩萨时,意岂不净而是佛土不净若此? 佛知其意,即告之言:“于意云何? 日月岂不净耶! 而盲者不见”。 对曰:“不也,世尊! 是盲者过,非日月咎”。 “舍利弗! 众生罪故,不见如来国土严净,非如来咎;我此土净而汝不见””。 乃至佛以足指按地,即时三千大千世界,若千百千珍宝严饰。 乃至佛告舍利弗:汝且观是佛土严净。 舍利弗言:唯然,世尊。 证明世尊心净土净。 我人凡夫妄见,故见娑婆世界为不净;在佛正见,即此娑婆是华藏界。 如一寺然,上至和尚,下至清众,皆净修梵行,自净其意,则一寺净。 乃至推及国家社会皆然,均在人民心上净秽之分耳。 然欲求唯心净土,心净土净之实验,其唯释迦与维摩诘、文殊等大悲方便之示现乎! 故证唯心净土之实效,为本经缘起之三。 丁、为在家菩萨模范故说此经在家菩萨知佛可学,然学之之法,依何为模范? 是以维摩居士,现六度身,修六度行,为在家菩萨学佛之模范。 故维摩居士,实为居士中王。 比年来,海内学佛男女居士,日见繁多,欲求模范,须效维摩因地中行,勤修六度。 虽为白衣,奉持沙门清净律行,虽处居家不著三界,示有妻子常修梵行,现有眷属常乐远离;乃至若在护世、护世中尊,护诸众生。 然不可遽学果上,呵斥出家弟子也,以上种种方便,皆在家居士修学唯一之模范。 为本经缘起四。 依上四端可悉本经所说之来意矣。 二佛国品记无上正遍觉,即佛所得之果。 经中宝积,是五百长者子中一代表。 虽遇佛闻法,发决定成佛之志愿以趋向菩提为目的,但未知如何能得庄严佛国之方法。 故佛为说随其心净则佛土净。 心净是因,佛土净是果。 然欲得净佛土之果,须先净众生心为因;要自心众生心俱净,然后方证佛国土净。 若众心不净,则佛国亦无清净之理。 盖菩萨发心修行,非为求自利,实乃唯为利他;故欲净己心,当净众生之心。 菩萨以众生心为心,傥众生心不净即自心不净,净佛国土之果,安从而得! 维摩亦是五百长者子中一人。 佛国品,标宝积明本因。 问疾品下,标净名现不思议神通说不思议妙法,显本因修生妙行。 凡菩萨修净佛国土之因,总以众生为缘。 观佛法、心法、众生法,莫不皆空。 不离于空,还以空法教化众生;故亦不离于众生。 “直心”,是平面观。 直观诸法实相,不见有虚伪谬妄之法;无所在而非实相,无一法而非如如不动之体。 “深心”,是立体观。 下观一切众生心具恒沙烦恼,出没苦海。 上观一切佛心具微妙功德相应真如;以观佛功德之力,发起己心本具功德,涤净烦恼,得大菩提。 “菩提心”,即大悲度众生心。 菩萨发心,直至成佛,其原始要终,皆不离度众生之大悲心。 为求无上菩提甚深智慧故而救度众生;得无上菩提甚深智慧故而教化众生;前因后果,总是大悲菩提心。 心净土净,理实无疑。 二乘之人,法执未除,执佛心已净而佛土亦应清净;今娑婆世界不净若斯,抑释迦世尊因地行菩萨道意未净耶? 然未净者,必不得成佛;今释迦居然成佛,其意必净可知。 但此娑婆世界五浊如此,或心净而土可不净耶? 然则心净土净之说,等于子虚。 故舍利弗于事实上生疑。 故佛设喻:如盲者不见日月,非日月咎,是盲者过;而众生不见佛土严净,非如来咎,是众生过。 印度婆罗门教,执大地为梵天所造;基督、儒、回,执人为天帝配置。 皆受制于外,是以心向外驰,劳而忘返,故佛教呼之为外道。 佛教谓天地万物情器界等,随心所现。 如现在之人,事不遂心,辄谓环境不佳,于是改造环境;不知境出于心,愈改造者愈远其本,事情愈坏。 若依佛法,三界唯心,万法唯识。 但向内行,不于外求,方是真正改造。 近年来中国天灾人祸,惨不忍闻! 推其原因,罔不由人心日趋于恶,作事日趋于非。 有此不善之因,所结知果,安望其美满! 本经是明证唯心净土之实效,设一国人民之心理一致改恶修善,则一国之内亦必随之而善;天灾人祸,自消灭于无形。 乃至推及五大洲,四天下,一大千世界,莫不随众生心净而国土清净。 故净心是净国土之实验。 即明此理,个个众生各就本心上将国家世界净土实验出来。 福德智慧至极无尽之聚曰佛,能供养佛即是深植己心福德智慧之善本。 三方便品记众生之身,是和合假相之一聚,由种种组织而成,非是固定之物。 刹那变迁,生灭不停。 众生妄见,不见己身如实之相,于是有我有人固定不移之体,不知众法幻成和合之假相。 近观自身,远观宇宙,大观全球,细观微尘;无非如眼有病,幻现空花,虚假无实,才生即灭之法。 因缘和合,众法相续,则有身。 因缘解散,众法离灭,则非身。 执身为实有者,可恍然矣。 吾人发心修行,不可一定看自己是众生、很低的,看佛是超过众生、很高的;由是生自卑之想,不起高远之求。 其实佛和众生不过是程度的高下者而已,并无本质上的不同,众生皆本来是佛。 能断一切众生根本之病,得一种和平安乐之身,就为佛。 凡学佛者要以发心为根本。 不然,虽作种种善事,总是世间有漏福德之因;所得之果,定是世间有漏之报。 此因将世间看得太实。 若能观世间上至天国,下至地狱,全体是空;于空性中,见佛真净妙严之身,超过世间有漏依正因果,乃能发起菩提心,净修菩萨之行。 无论作一渧一毫之善举,均超过世间范围,不可思量,始为成佛之资粮。 四弟子品记华严经善财童子,参求善知识,以闻他所修善法门为自利。 本经则不然,维摩居士,以破诸大弟子之深执为自利。 一则求人,一则教人,在他虽异,自利一也。 舍利弗已证阿罗汉果,智慧第一,受维摩之呵斥,云何不能加报一语? 此乃如来彻底大悲心! 为引导居家士女无畏学佛故,加被维摩现功德智慧之身,运不思议神通辩才超过舍利弗等诸大弟子之上。 诸弟子默受不报,皆含有无上大悲心,普导众生之本意。 不独能呵斥之维摩是慈悲,即诸大弟子被呵斥者,莫不从悲心中流出,故有此一番不思议事。 夫说法者,当如诸法实相而说。 云何实相? 正如法华云:“诸法寂灭相,不可以言宣”! 凡有言语者,则落于两边。 如言此是,必有彼非;有肯定必有否定为之对待。 故凡言语文字所及者,是一种抽象观念,不得诸法实体。 实相之法,法法实相,非离法别觅实相;法法绝待,本无有生,亦无有灭。 凡夫颠倒,执一切法为有为无,为生为灭,为断为常;然诸法实体,超过有无、生灭、断常诸边。 说之为有,法体不随之而有;说之为无,法体不随之而无。 说之为生,法体不随之而生;说之为灭,法体不随之而灭。 说之为断,法体不随之而断;说之为常,法体不随之而常。 法体本空,不随诸相而如诸相。 何以故? 诸法当体即是真如,诸法当体即是法界,举一色香无非中道。 一摄一切,一切入一,圆融无碍,不可思议! 说无可说,听无可听,无说无示是名真说,无听无闻是名真听。 如指标月,因指以见月,月在指外;依言显如,因言以会如,如非言中。 是真法者,不执语言文字,由言说而达无言也。 净名居士,上求佛道以自利,下济含识以利他。 对于声闻弟子,殷勤呵斥,对于正遍觉者,推崇敬重。 因菩萨所求之果是佛果,故于佛自然崇重。 倘不敬奉于佛,则菩萨所修之因谬,而菩提之果亦终莫得。 如航大海,失其罗针,故菩萨时时念佛也。 心垢故众生垢,心净故众生净。 众生本空,因心而有。 心不在内外中间,无有一物可名心;心非见闻觉知所及而心亦非无。 然则国土、众生垢净因心而有,曷从施设? 观一切法,即平等无分别真如;一切众生心相本来如此,无有垢净。 凡所有相,生灭不住,刹那刹那,不断如流水。 佛法化导世间,非要人人离俗出家,何执于形体;乃是化导各各不无之菩提心耳。 如富翁子,室有宝藏而不知,□竮辛苦,求营于外;若遇善士,指点室内固有家珍,便是富人。 众生亦然。 埋没己灵,驰骋六道,虽知苦修行,不明苦之所因;倘一遇佛,直指人心本来是佛,发菩提心,在家、出家均无不可。 若能出生死烦恼之家,是名真修行者,何喋喋于形服欤? 佛身广大如虚空,平等遍法界。 因众智浅惑深,不能见佛法身。 以大悲愿力,幻出丈六金身,化导有缘。 众生有老病死之苦,故佛亦随众生之机,假现病相。 使一切众生,了知五浊恶世不堪久住;佛身清净,尚不免有病,况众生不净之躯乎! 于是发精进心,求出离想。 乃吾佛之方便,亦吾佛之大悲也。 庸俗之流,岂足以语此! 五菩萨品记道场者何? 即众生心是也。 心即是道场,凡从心所发之行,无非六度梵行。 乃至举足下足,扬眉轩目,穿衣吃饭,迎宾接客,无一而非佛事,无一而离道场。 凡夫众生不知道场在心,反于道场中迷惑颠倒,造业作恶,往来六道,受苦无量,良可悲也! 今因净名开发众生本有之道场,无论作何事,皆是修菩萨生,为成佛因。 六问疾品记维摩诘为诸大菩萨之代表。 直心正念真如,亲证平等实相;见得一切众生心源,具足恒沙烦恼,无量功德。 故起方便教化,使一切众生,除心源上之烦恼,显心源上之功德。 然其为模范与标准者,须依已除已显之佛。 起广大心,证如实相,则能依佛功德为功德也。 文殊师利,此云妙吉祥。 妙,乃诸法之实际,绝离名字言说思量分别。 言思所及,只在诸法粗相形式上;而无相无形式之诸法实相,一一皆不可思议。 此不可思议诸法实相之体,非根本无分别妙智莫能证。 以妙智为前导,修一切自利利他之行,无不吉祥。 以不思议无分别妙智,证不思议无分别妙境;由不思议无分别妙境,发不思议无分别妙智。 以不思议无分别妙智,导不思议无分别妙行;因不思议无分别妙行,成不思议无分别妙德;智德圆满,得不思议无分别妙果,故曰妙吉祥。 佛与众生皆人也。 佛是康健矫强之人,众生是病弱羸瘦之人。 文殊师利是释迦之代表,故净智无病。 维摩是众生之代表,故示相有疾。 以佛性论,文殊、维摩平等平等;众生与佛亦复如是。 代表佛之文殊,具妙智德;代表众生之维摩,植众善本。 众生恒沙烦恼无边功德总在心源,烦恼未净,故维摩现身有病;功德本具,故维摩运大神通。 文殊以佛智加被众生,使其烦恼顿空,功德顿发;故维摩初示有疾,及文殊入室,而病不愈而愈。 如众生因佛智引发,恒沙烦恼若日照霜雪,自消灭于无形也。 世间众生,何故而有病事发生? 察其原因,究是何物? 竟何所在? 倘原因无物,亦无处所,则其病之体性,本来空幻;能如实观察,即为大智慧者。 以故有文殊妙智之光,自然消灭众生之幻病也。 吾人看经,即是看病源发生之根本理由。 凡世界一切烦恼苦痛之事,能明白佛经中之意义,尽可自医。 如观己病因身而有,然有身即有病,云何有时无病? 当知有病者由四大不调和。 考其不调和之所以然,则之四大体性本不调和,坚、湿、暖、动,升降各别。 再进一步,此法界中何以有四大不调和? 由吾人心中有是非、爱憎之发动力。 故显四大不调和之现象,即有一种病之事实发生。 然吾人之心何以不调? 如经中说:因痴爱故,不了诸法本空,于是有我有人,是非爱憎,不调心象起焉。 所谓问疾者:问、即研究义。 疾、即事实。 因有此一回事实,故有此一回研究。 主问宾答,宾问主答,重重深入,忽于根本上得其解脱。 维摩之疾,体性本空,因文殊之问而显其空空。 一解脱故,无法不解脱,所谓了其一而万事毕也。 文殊代表如来,维摩代表众生。 众生沉没于烦恼之窟,维摩以大悲之力,和光同尘,现身有疾,悲念于佛。 佛身充满于虚空,而恒处此菩提座,随缘赴感,靡不周显于众生前。 故维摩悲,佛即慈应,饬文殊往;文殊即代表佛之慈心。 以不思议妙智妙德,应维摩代表众生悲仰之诚,大智应大悲;故得悲智不二,感应道交。 维摩室空之相,乃示众生真心之本相,法尔如是。 文殊入室,乃证到众生心佛不二本来之实相。 经言既入其室见其室空者,由清净法界等流妙智,如实而证诸法本空也。 无诸所有者,缘生假有而非有也。 独寝一床者,真空不空,妙有非有,会契中道也。 然而一切众生,各各有个独寝一床之维摩诘,放光动地,雨花弥天,本来之实相,岂独文殊眼中所见一维摩乎! 但以妄见执著,莫之能证! 发动维摩、文殊之悲智,维摩之所示,即文殊之所见;心佛众生,本无差别也。 来无来相,见无见相,智悲、悲智,如如平等。 文殊不仅所见室空,而维摩亦空,乃至能见之文殊亦空;大地众生,毕竟空无所有。 故云:“不来相而来,不见相而见”。 凡夫未空人我彼此之分别,则来有来相,去有去相。 于本无来去之灵明觉性,莫之能返。 维摩大士如实相谈无往来相,无能所见,理智不二,称法界性。 文殊承义推演,谓已来则更不来。 众生妄执来有来相,则不得更来;文殊证来无来相,亦安有来? 有来相,无来相,二俱不可得来。 来既如是,去亦复然。 若来若去,徒有假名。 所以者何? 来者无所从来,故无来相可得;去无所至,故无去相可得。 见来见去皆从缘起,缘起性空,来去无迹。 众生有我相、人相,有依住处,故见来有所从,去有所至。 有来去相,因著人相、我相而有,若菩萨著我相、人相、来相、去相即非菩萨。 何以故? 菩萨观诸法皆空,四相俱寂,所以无来去相也。 凡可见者,如电光石火,已见更不可见。 诸法无常,速于电火,刹那变灭,前后不到,更无再现之理。 然常人于曾见物而后更见者,究其实则一幌便过;今所重见者,乃枨触前尘之影子,重现此影子而已。 何以故? 宇宙万物,刹那顿生,刹那顿灭。 真见相者,无有所见。 正见时无有所见,生灭不停故;已见时无有所见,前刹那灭故;未见时无有所见,后际未至故。 空一切相,空一切见,来无来相,宛然而来;见无见者,宛然而见! 见相泯然,问答一如,开不二门,迥绝两途。 痴爱众生,迷理迷事。 迷理执有我,迷事不知业感缘起。 执有我而爱有我,昧业感而爱诸法。 菩萨证真如,获根本无分别智而空我,发后得不思议智而空法。 空我空法,心行平等,故能发无缘大慈,同体大悲;任运上求下化,自利利他。 然佛法慈悲与世法仁爱,有无区别耶? 如孔子说:“亲亲而仁民、仁民而爱物”,其仁心可谓广溥。 至若耶稣之博爱,墨子之兼爱,何一非与佛法慈悲相等耶? 此在一方面之观察;若全体审求,则世法之仁爱,万非佛法慈悲之足拟。 何者? 世法仁爱,根本有我、有人、有家庭、有社会、有国家、有世界之见;先由我而爱人,爱我家,我社会,我国家,我人类世界。 其爱由小而渐渐发展,扩充广大,总跳不出我之范围。 进言之、因有我故爱我身,他人乃至世界,故纵我制人乃至制世界。 彼此各爱我身,互相纵制,则斗争以之而起。 故国与国争,社会与社会斗,家与家争,个人与个人斗,全世界尽成一斗争之场。 甚者至于自杀,无非因有我爱而起。 众善之宅,反为万恶之薮! 溯其渊源,世法之所谓仁爱,以分别有我,不平等之心,故演出不平等之剧。 虽言仁爱、行仁爱,无非是颠倒分别,妄想执著。 佛法慈悲,乃根本无我、无人、无家庭、无社会、无国家、无世界之见。 得无分别之智,任运流出大慈大悲,平等普遍。 所以能济我、济人、济家庭、济社会、济国家、济世界。 皆以如来灭度而灭度之,实无一众生得灭度者;是为佛法中菩萨慈悲之根本。 岂世法仁爱可以望其项背乎! 七不二门品记甲、释法门一、法之门:法非门,依此能通之法,通于所通之门,故曰法门。 略述四义:1. 如依名字言句显其中意义道理:能诠名字言句,显所诠意义道理;意义道理所诠之法,由名字言句能诠之门而得显,此明所诠而言法门。 2. 由所显明意义道理,依之而如实修行:行由理起,理为行依。 以所依如实之理为法,以能依如实之行为门。 此明能所依而言法门。 3. 依所修如实之行,引发无分别根本妙慧:依行引发正慧,慧由行引,以能引发之行为门,所引发之慧为法。 此明能所引发而言法门。 4. 依般若正慧得亲证真如:以能证之般若为门,所证之真如为法。 此明能所证而言法门。 二、法即门:前来重重所谈,依能一边皆门也;依所一边皆法也。 如依名字言句显道理意义,由道理意义而发起修行,由行发智,因智证如,皆具能通所通之义。 反此例而言,亦可谓由亲证真如而发智,因智而导行,有行必依理,显理须言句文字;故无一非法也,亦无一非门也。 言法即门,言门即法。 乙、释不二欲了不二,先了其二,二若不了,云何说不二? 一切法相,皆有对待,有对待者,非不二也。 如言假,则有实与之对;乃至有无、垢净、圣凡、因果、依正、主伴、生佛,莫不皆然。 总而言之,凡为思想言语文字声色,均非不二,不离于相对待故也。 设言是真,转面即有非真与之对。 待显其真,即遮其非真,是真则非非真。 假使无是非相对立言,是真者奚啻谛无言? 故说者、闻者,均不踰是非之埒也。 今所言不二者,绝是非对待。 并不因有对待外,而立绝待为不二;若立绝待为不二而谓非对待者,是亦百步五十步耳。 如言一则有非一在,若立绝对即非绝对在;而所立之绝对,恰与非绝对相待;虽言绝对,依然是二。 然则必如何方为不二? 不二者、不过不二而已,非唯一也,非非唯一也。 所谓绝是非,离分别,超言逾思。 丙、释不二法门一、不二法之门:要通不二法之理,须以不二法言句文声为门;欲修不二法之行,宜依不二法之理为门;要引发不二法之智,须依不二法之行为门;欲证不二法之真如,宜依不二法之妙智为门。 二、不二即法门。 一切法皆门也,无法而非门。 一切门皆法,即无门而非法。 深一层言:一切法门皆不二也,一切不二皆法门也;一切门皆不二法也;一切法皆不二门也。 不二也,法门也,皆迥绝言思,本来不二! 语欲言而辞丧,心欲思而虑亡也。 闻声见色,一切诸法之相,各有五种:所谓自相、共相、差别相、因相、果相。 何为自相? 非比量智知,非分别识识,即诸法实相。 何为共相? 眼见、耳闻、鼻嗅、舌尝、身触、意分别,比量所知,即诸法之假相。 如眼见白色,心起白想,不起非白想;但是心想之白,非眼识现所亲见之白,惟是白之意义。 然心想之意义,非见白方生,早储心想间,故眼一见白,心想便发白之意义。 故言心想之白,非亲见之白。 况意义之白,概括十方三际之所有白色,屏绝一切之非白色;故意义之白,是心上共通之缘影,非白之自体,是曰共相。 然当亲所见眼识现量之白,不落言思。 凡言说所及、思想所到,均是共相。 于言思上,求白之自体,终不可得。 诸法实体自相,离言思相,故假智假诠不得诸法之自相。 凡夫、二乘不明此理,于见闻觉知共相境上,执为实法。 迷真逐假,故有对待是非,亦名为二法。 故凡见闻觉知之境,皆是意义思想上诸法之共相。 如承前言意义之白色,括诸法之白在内,不外哲学上所谓“概念”。 然有肯定白,必有否定非白,由否定非白,而显肯定之白。 如因明三支量上,立同喻异喻:同喻即是肯定,异喻即由否定异喻一面,反显肯定之同喻,以成立其前二支。 是知共相法,任若何善巧之言思,以由分别心等流而出,总是二相,非不二相。 知得共相是二,二相本空非有,由二而入不二,即于共相上得自相;非于共相外另觅自相,所谓二即不二。 差别相者:凡夫之人,于意义法上,起大小好丑之想相;如此白非彼白等。 良由昧诸法自相,于共相执实。 于是是是非非执著生焉。 于意义上,何啻执龟毛之重轻,执兔角之长短! 何谓因相? 妄度诸法之由来,如言龟毛、兔角,因何而生。 何谓果相? 妄度诸法之实相,如于龟毛兔角,因昔有所因,今有所果也。 五种相,言思所及者四,即共相等。 言思所不及者一,即是自相。 法法实体,绝言绝思,亡知亡照,岂有一相? 岂有非一相? 一非一俱不可得,故法法皆不二。 能了达此,则一法能摄一切法,一切法归一法摄,是为入不二法门。 所谓一切法皆不二也,无一法非不二也,即此言思亦不二也。 况夫菩萨修行,其原始要终,皆为众生;以菩提心为因,大悲为根本,方便为究竟。 故一悟我空之理,亲证真如不思议根本无分别智,所谓菩提心为因。 不离真如不思议如理智,即发不思议后得如量智,悟诸法空之事。 是以不著真如之空理,起即空而有之妙行,鉴机照物,度脱众生,观一切众生如一子想,所谓大悲为根本。 以大悲故,和光同尘,起妙方便,曲权善巧,诱开凡愚,宏法度生;直至圆满菩提,归无所得,不舍众生。 经云:“菩萨随所化众生而取佛土”。 又云:“菩萨取于净国,皆为饶益众生故”。 无不由同体大悲中流出,起方便妙用,所谓方便为究竟也。 木村泰贤曰:“佛家言有,经过空之极点成有,非同凡外之执幻有为实有,未经过空之极点者可比”。 此与良足信之。 菩萨所行大悲妙方便,从如理智发出如量智,任运上求下化,不落思议。 物我同根,自他一体,咸是大总相空空中幻现有有。 建水月道场,作空华佛事,无有相,无无相,无分别,无无分别,乃至十法界圣凡、染净、因果、分别戏论、诸相差殊,皆性空海中幻现泡沫耳。 能如是实证体会者,方可于“逆流惊湍上立足,石火电光里安身,十方诸佛把臂同行,历代诸祖共鼻出气”矣! (象贤记)(见海刊五卷八期)(附注)原题:听太虚法师在光孝寺讲维摩诘经杂录九则;末二则编入杂藏酬对编,今改题。 发布时间:2024-04-21 09:01:02 来源:居士之家 链接:https://www.vegetairan.com/content/3656.html